鸳鸯错
(一)生日快乐
天蒙蒙亮时分，淅淅沥沥的小雨打在雨棚上，声音清脆而孤独。泛城的监守所大门微微开了个缝，出来的人顶着一个劳改式板寸，不住地给开门的门卫大爷递烟。
老门卫端了端手，裹紧了身上的军大衣。“赶紧回家吧，出了这个门就别再往后瞧，晦气。”说完大爷立马掩上大铁门，独留白城陛递烟的手伫立冷风中。
白城陛悻悻地把烟别回耳朵上，攥紧了手里的行囊正要往前走，抬眼，一个面目清秀的男子撑着伞搂着一个半大的小男孩笑盈盈地撞进了白城陛眼里。
白城陛一时心里热热的，却又觉得堵堵的。
转眼，就三年了呀。
“城陛，我和小可来接你回家。”云青舒牵着儿子小可，碎步迎了上前。
白城陛不发一语，从行囊里掏出一顶鸭舌帽戴上便径自往前走了。他能感受到，那个叫小可的孩子很怕他，只一撇眼，小可就躲回云青舒身后。
从外头回到云青舒和白城陛三年前的小窝时已是上午九点。明明是俩人的婚房，白城陛却有一种陌生的怯懦感，怔愣地站在玄关怎么也下不去脚。
“小可，快去里屋给爸爸拿鞋子。”云青舒指使着小可办事，一边忙活着从厨房端出一盆桔叶水，用柏枝沾上少许就往白城陛身上撒。
白城陛知道这是在去霉气，可水珠撒到身上时还是下意识地躲了躲。白城陛这一躲，让云青舒顿时不好意思起来。
安顿好白城陛以后，小可拖着云青舒闪进了厨房里。 “爸爸，那个男人是谁啊？”白城陛不在，小可终于卸了防备，开始吐出他的犹疑。 “小可乖，他是你的大爸爸，我也是你的小爸爸。好了，今天是大年初初七，是你和大爸爸的生日噢！”说完，云青舒打开冰箱端出白城陛从前最喜欢的黑森林蛋糕，上面除了装饰着几只蛋糕小熊，还用果酱歪歪扭扭地写着“生日快乐”几个大字。
白城陛这时已经换洗过了，三年前的衣服明显已经穿不下了，劳动改造三年，白城陛多少比从前壮实了些。 从房间出来时，云青舒和小可围坐在饭桌前，笑眯眯地望着白城陛。 小可很懂事，一般云青舒让他做什么他便照做，怯生生地喊了句大爸爸生日快乐。
白城陛的生日不在过年，是年中的时候。
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爱人和素未谋面的儿子，白城陛心中五味杂陈。 “你们吃，我要出去一下。”白城陛撂下一句话便离开饭厅了。
“爸爸你骗人，他才不是我爸爸呢！我更想要大象叔叔做我爸爸。”小可奶生奶气的稚嫩声音充满着不满，声音不大，但是刚走到玄关的白城陛听得是一清二楚。
“小可别胡说，他才是你亲爸爸!”云青舒连忙解释着，也不知是在向谁强调着。
白城陛拍了拍身上还是从牢里带出来的夹克衫，端好帽子低着头出门了。
从花园城市小区出来时天已经放晴了，太阳悄咪咪地探出个头来，一切似乎都开始好转。白城陛在云青舒的房间里找到了自己三年前的钱包，里面东西还在，就是现在望着夹层里的那张合照觉得格外的刺眼。
三年前，毅然与云青舒注册结婚，誓死反抗家里的反对。云青舒是个靠外婆和舅舅拉拔长大的孤儿，那家人白城陛见过，温顺和善且纯良。可尽管如今A国已经承认同性婚姻，但社会上恐同的人群仍是不少，他们两个的婚姻仍是得不到大多数亲友的祝福。
与云青舒识于微时，那时候白城陛正和家里闹矛盾离家出走，在一家咖啡厅里兼职服务生。没想到云青舒是店长的外甥，也在店里帮忙。一来二去俩人就成了朋友，再后来，就成了情人。顺理成章，水到渠成，在遇到云青舒以前压根没想过要和男子在一起甚至结婚，然而在婚后的第一个星期，白城陛就进去了。原因是经济犯罪，许是着急着向父亲证明自己才误入了别人的圈套。三年算轻的了，若非父亲的帮忙，刑罚可能还会更重。
今天出狱第一天，过去看看他老人家也是应该的。